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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土小说:兄弟

时间:2024-05-03 09:45     浏览次数:400

文:冷卫华

敬东永东为孪生兄弟,敬东早出生半个时辰自然为兄。幸福快乐的孩提时光兄弟俩共同拥有过,但天有不测风云、人有旦夕祸福,就在两人同上高三、准备高考那年,父母先后患重病住院,此变故即为兄弟俩命运的分水岭。

在巨额的医疗费和繁杂的家务面前,敬东永东兄弟是无法再上学了,虽然社会上也有些捐助,但只是杯水车薪,日子就像满身窟窿眼儿的水桶,眼见就过不下去了。危急时刻,哥哥敬东做了决定:自己放弃学业照料父母,让弟弟永东继续上学。本来,兄弟俩的学习成绩不分上下,在级部名列前茅,是学校上重点大学的“双保险”,但哥哥敬东自小脑袋愚钝,好成绩都是下苦功夫得来的,而弟弟永东天资聪慧,思路敏捷,天生就是块读书的料。还是上小学时,老师提问同学们每顿能吃几个馒头,同学们回答得都是一二三,永东却说:“大馒头我能吃一个,小馒头我能吃两个;饿了我能吃两个大馒头,不饿我也能吃一个小馒头。”其脑瓜之灵光可见一斑。因此,敬东的决定得到了学校和家庭的一致认同。

一切都像人们所预料的一样,几个月后,弟弟永东进了重点大学,哥哥敬东心安理得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。在居委会的关照下,敬东就近上班,进工厂做了一名车间工人。他微薄的收入除了养家糊口,最重要的是供弟弟永东读大学。有几次钱实在打不开点了,敬东甚至背着父母变卖了家里的几件首饰……恍惚数载,敬东硬是凭着一股老牛拉破车的劲头挺过来了。这期间,敬东最快活的事就是每年寒暑假,在家听弟弟永东讲外面精彩的世界。

永东大学毕业后,进了市里的银行捧起了“金饭碗”。而敬东又遭遇着人生的又一场“炼狱”——工厂倒闭,自己成了下岗工人;父母相继病故,后事的料理由他一力承担。期间永东也回过几次家,但初上岗位,工作实在是忙,每次也就是火急火燎地安慰哥哥几句罢了。对此,敬东毫无怨言,在哥哥眼里,只要弟弟干好工作,就是对父母养育之恩和哥哥帮助之情的最好报答。

为了不拖弟弟的后腿,敬东学着其他下岗工人的样,自谋职业摆起了地摊,在闹市的一角占了块地儿,春夏卖水果,秋冬烤地瓜。几年下来,竟干得顺风顺水,顺心顺手,渐渐得有了自己的积蓄。但风吹日晒的日子毕竟难过,敬东已变得皮糙肉黑,满脸皱褶,与细皮嫩肉的永东相比,俨然父子俩。对哥哥敬东的小买卖和形象,永东很是不屑,甚至有些自卑。一个风雪日,敬东眼见得永东和几个腋下夹着皮包的人从轿车里出来,走向酒店,忙跑过去招呼,要给弟弟几个烤地瓜。哪知永东转过头目露凶光,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训斥:“这些人都是我的领导,别丢人现眼了,走开!”直到一行人腆着肚子满面红光地从酒店里出来,敬东终是没敢上前搭讪,一炉地瓜早烤成了炭。

大路朝天,人各有志。对于弟弟永东的不恭,敬东还是想得开,只要弟弟工作有奔头,自己受点嘲笑和白眼又有什么关系呢?何况永东已找了个同样在银行工作的媳妇。敬东在永东结婚时,是以父母的身份为他们操办的。他卖掉了父母留下的楼房,并把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全部拿出,帮永东买了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,举办了风风光光的婚礼。哥哥在心里默默地祝愿弟弟生活美满,同时,他也希望自己的小摊生意兴隆,将来也过上弟弟那样的日子。

永东结婚后,哥俩走动的日子就稀了,每年也就是春节能在一起团圆。即使在一起两人也没几句共同语言,大多是听永东讲讲华尔街、巴菲特什么的,而敬东的心思早飞到他的小地摊上了。

好在老天饿不死瞎家雀,凭着一股韧劲,敬东三五年便恢复了元气,有了积蓄,还娶了媳妇。当然,这期间弟弟永东也帮助过他买房办婚事,这让敬东很感激。

成家立业,各过各的日子。敬东永东做生意上班、养家糊口,时间就这样紧张而悠然地流逝着。先是弟弟永东升迁了科长,置了别墅,买了轿车,紧接着,哥哥敬东也开了门市,上了货车。熟悉哥俩的老街坊都说,这对双胞胎兄弟今生的日子算是稳当了!敬东在闲暇时也常常想,爹娘要是能活到现在,这日子该是多么幸福啊!

事情的苗头出现在两年前。永东一反常态,隔三差五地往哥哥的水果店里跑,还对店里的生意很关心。起初,敬东以为弟弟经历多了,懂得事体了,念起了血肉之情要帮自己发展生意。他还美滋滋地对妻子说:“到底是亲兄弟啊,咱生意上有了他的帮助,不想发财都不行。”

不几日,永东又来找哥哥,却是满面愁容,唉声叹气。原来,永东网上炒黄金赔了,急需堵上信用卡透支的钱。幸好妻子不在面前,敬东悄悄借给弟弟十万块。没出几日,永东又来了,这次是形容憔悴,垂头丧气。他买的基金赔了个底朝天,现在轿车也卖了,正准备卖房堵亏空的窟窿!哥哥敬东吓得魂飞魄散,瘫软在地。

为了救弟弟,敬东找来生意上的朋友和妻子的娘家人,好说歹说做通了妻子的工作,把自己名下的那套房子卖了,五六十万块钱给了永东,总算是保住了他的别墅和日子。为此,敬东两口子搬进店里住,敬东给妻子打了保票,挣下钱来再买新房,房子属于妻子的。

半年不到,永东的妻子领着孩子呼天号地地找来了,数落着敬东没尽到“长子代父”的责任,誓言要跟永东离婚。原来,永东这几年利用职业的便利,办了十余张信用卡一直在炒黄金炒股票炒基金,在哥哥卖房救弟之后,他又不甘心失败,把自己的别墅抵押了赌博,最终,倾家荡产,妻离子散。

而今,在城市的街角,你也许能看到一对苍老的孪生兄弟在烤地瓜炒板栗,那就是敬东永东兄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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